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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“小情人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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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“小情人”

甲班還沒有下學。

許知霧有些無聊地等在樹下。幾年過去,甲班學堂前頭的大槐樹好像也長高了些,正值春季,可謂枝繁葉茂、郁郁蔥蔥。樹底下的花壇早已被挪走,橫平豎直地栽上了籬笆,草葉從籬笆裏面探出頭來,時不時碰一碰她的裙角。

這會正下著細雨,許知霧來回搓著傘柄,繪有魚戲蓮葉圖的紙傘便跟著轉著圈圈。

她的目光時不時落在甲班學堂門口。

殊不知自己早已成為了別人眼中的風景。

金釵之年的許知霧抽條一般長高了許多,近兩年越發地纖細窈窕,擁有獨屬於少女的曲線了。原本微鼓的嬰兒肥也瘦了下去,顯出一張姣好的小臉來,圓溜溜的眼睛也拉長了一些,眼尾微挑,睫毛濃而翹,雙眸回轉間靈氣逼人。

大概因為膚色過於白皙,眼皮又太薄,眼尾自然便有一抹淺淺的粉色,情緒起來時越發明顯,便是沒哭也像哭了,無端端惹人憐愛。

微涼的風拂過,溫柔勾勒出少女的輪廓,青綠色的裙角飄飄搖搖,美不勝收。

書院的學生們大都認得她,並不貿然上來搭話。

可暗暗關註她的人還真不少。

不僅因為少女出落得美麗動人,也因為她的身份。

如今許多學子已經不願去京城,能在州府謀一份美差便好極了。

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同往常,前頭走過來的學生拉著身邊的人神神秘秘地說著話。許知霧耳尖一動,悄悄去聽。

“這消息是真是假?京城裏那位老大,真的沒了?”

“還能有假?我與你說過,我隔房的一位叔叔在京城裏做官,他信裏既這麽說了,自然是真!如今老大已歿,而那位最正統的老三早在數年前便……只剩下老二,還有的選麽?”

“哎……”那學生搖著頭嘆氣,似乎有些憂愁,幽幽地吐出一句,“金臺式微,大廈將傾啊……”

許知霧眨眨眼睛,心裏不知為何輕輕揪起來。爹爹從不與她說起朝堂之事,但她知道爹爹近幾年都不曾親去京城述職,一回也沒有。

京城怕是大亂了。

她有些焦躁地點了點腳尖,目光再度往甲班門口看去。

裏面隱約有些響動,很快,門開了。

許知霧一下子站直了些,手裏的傘也不轉了。

先是出來了幾個有些眼熟的男子,是許孜甲班的同窗。

許知霧的目光立馬往他們後面探。

果然看見了許孜。

他身邊的友人正側著臉與他說話,許孜輕輕點了一下頭。

不知是雲開了,還是因為他穿著潔凈的月白長衫,周遭好似一下子亮堂了起來。

十八歲的少年已經有了高大男子模樣,清瘦而優雅,出落得如同一塊通透美玉。

他看見許知霧,彎起唇角笑了。

一時間就連男子都忍不住多瞧他。

“哥哥!”許知霧喚他一聲,一手舉著傘,一手拎著裙擺,一路小跑過來,而後將傘柄往他手裏一塞,心安理得地站在傘下沖他笑,“走吧哥哥。”

“許妹妹今日等了多久?”說話的是許孜身邊的友人,名為林瑜,是林家長子,魏雲嫻“好友”林瑯的哥哥。

許知霧還未說話,許孜先淡淡瞥了他一眼。林瑜立馬笑了笑,改口道,“許姑娘。”

“比昨兒久一些,你們的夫子怎麽天天要拖堂?”

林瑜攤攤手,“誰曉得,可能是心情不好。對,應當真是這樣,他小兒子在京城,一聽到什麽風吹草動就要多想。”

聞言,許知霧點點頭,許孜卻有些失神。

林瑜又說起別的事,“許姑娘這些天見到雲嫻妹妹了麽?”

許知霧搖頭,“沒有呢,她爹娘拘著她,不讓她出來,也不讓見人。”

“那難怪了,不見她來看望瑯兒。瑯兒那樣安靜的性子,竟也為她出頭打架,養傷在床這幾天沒看見雲嫻妹妹來,人都蔫了。”

“那你回去跟他說說,讓他別難過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兩人說著話,許孜則一直垂著眼沈默。

忽而聽見許知霧喚她,許孜擡眼,只見許知霧已經站在了雨中,轉頭奇怪地看著他,“哥哥,你怎麽心不在焉的?”

許孜立馬上前一步將許知霧遮在傘下,伸手拂去她發上的碎雨珠,溫聲說,“阿霧你挽著我,別走著走著到雨裏去了。”

許知霧撅撅嘴,分明是他走神。

看了眼許孜神情淡淡的臉,許知霧氣呼呼地伸手搭上他臂彎,用力往下拽了拽,許孜紋絲不動,轉眸垂眼看向她。

許知霧不知不覺松了力道,小心地瞄他,擔心他是因為什麽事心情不佳。

許孜卻輕輕笑了笑,低下脖頸在許知霧耳邊哄道,“是哥哥不好,讓阿霧淋雨了。美麗可愛的阿霧妹妹,原諒哥哥吧。”

許知霧笑起來,笑得眉眼彎彎,“好吧!那你可得撐好傘。”

“自然。”

“那哥哥有賠禮嗎?”

“路上你看看想吃什麽,我們吃了再回家。”

一旁的林瑜只覺得挨著他們的那一只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若非知道他們是兄妹,只怕會覺得是一對小情人。

他急忙告辭,“我就這邊走了啊,瑯兒還等著我呢。明天見明天見。”

今天因為下雨,兩人是坐著馬車來的。

一坐上馬車,許知霧便抱了個軟綿綿的抱枕,笑著看許孜彎腰進來。

待許孜在身邊坐下,她又歪到他身上,腦袋在他肩頭蹭了蹭,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。

一只手懶懶地窩進哥哥的手心,另一只手掀開了車簾往外看。

雨絲從外頭飄進來,迷了許孜的眼。

可他什麽也沒說。

“街上的攤子都還在哎!”許知霧抽回手,扒在窗沿上往外瞧,“我看看啊——”

這些年不斷有外州的人到駢州來,有商旅,有流民。

許父作為駢州刺史,當機立斷放寬了商市,如今不僅僅是老街市,就連大街的兩旁也能看見各種攤子鋪子,百姓有活路,自然就安定下來。

因此從書院出來便能看見各種賣吃食的小攤位。

不過看多了也就沒什麽好稀奇的。

“我想吃一串糖葫蘆!”

“好。”許孜便喚停了馬車,撐了傘,牽著許知霧下來。

許知霧七歲的時候曾被糖葫蘆粘掉了一顆牙,又慌又怕,哭得震天響。許孜也給嚇著了,急急忙忙抱著她去見許父許母。結果,她是在換牙呢。

此時許孜見她拿著糖葫蘆嚼得臉頰鼓鼓的樣子便忍不住想,她還記得小時候被粘掉牙的事麽?

“哥哥你這麽看我,也想吃?”許知霧警惕地擡眼看他,顯然並不想給他吃。

許孜嘴角一扯,“哥哥若是想吃呢?”

“那你再去買啊。我們長大了,不是能吃同一串糖葫蘆的關系了。”許知霧擡了擡下巴,側對他咬了一口糖葫蘆,兩腮再度鼓起來,松鼠似的。

“那阿霧要和誰吃同一串糖葫蘆?”

“自然是阿嫻啊,我吃一口她吃一口,誰也不嫌誰。”

許孜便斂了笑,故作肅容,“那麽阿霧是嫌哥哥了?”

可惜許知霧並不慌亂解釋或是乖巧撒嬌,而是瞥他一眼說,“你當哥哥的,不要小氣嘛。”

許孜沒忍住笑,揉了揉她的腦袋。

兩人繼續往前走,地上有些泥濘,許知霧踮著腳尖仔細避開小水坑,不知不覺出了傘也不曉得。

許孜將她拉回來後,許知霧沖他笑了笑,順勢挽上他。

她又買了一包飴糖才往回走,隱約聽見後頭有人窸窸窣窣地說話。她耳朵尖,凝神聽清了他們的話,“如今這年頭,當真世風日下,老祖宗的規矩全忘了……你瞅瞅,前面那對小情人都不曉得註意些!”

許知霧倏地回頭,大聲說,“你們知道什麽?這是我哥哥!”

不待後面的人反應,拉了許孜便跑。

跑著跑著,也不覺得氣了,看見許孜潔凈衣角上新濺的泥點子,不由笑得前仰後合。

回到馬車上,許知霧又不住地去瞧許孜,帶著打量似的,目光中含著某種疑惑,欲言又止。

“?”許孜疑惑看過來,“怎麽,很介意他們的話?”

“也不是……”許知霧斟酌著說,“哥哥,我在想啊。我還這麽小,怎麽就覺得我像你媳婦兒呢?”

她摸摸自己的臉,有些不敢置信。

就這麽老了麽?

許孜聽了“媳婦”二字,指尖一顫,而後去點許知霧的額,“你啊,羞不羞?”

“我羞什麽?哥哥,我難過著呢。”許知霧憂愁地嘆了口氣,“哥哥你若是有媳婦,也該是容姐姐那麽大的吧?我看著就像十八歲了?”

“你容姐姐已經成親生子了,阿霧莫說這些。”

許知霧捂捂嘴,也反應過來這樣說不太好。可她只認得容鈴這麽一個和許孜差不多大的姑娘,便這樣舉例了。

上個月許母攜著一雙兒女去參加容鈴的洗三禮,給足了她面子。宴上表姨母笑得合不攏嘴,逢人便說,“我早就說是個男孩兒了,鈴兒的肚子那麽尖!叫我猜準了吧。”

又去親小嬰兒的臉蛋,樂呵呵道,“我沒有兒子,但我有外孫了!我的小孫孫喲~”

雨絲飄進來,許知霧忽然覺得有些涼颼颼的,抱了抱胳膊往許孜身後縮。

“冷了?”許孜將馬車窗戶關嚴實了,伸手環過她,輕輕摩挲她的小臂。忽而瞥見她泛著粉色的眼尾,不知不覺松開手,沒有再碰她。

“說起容姐姐,哥哥你還記得洗三禮上他們請的舞班子麽?跳得可真好看,要不娘親生辰的時候我也去請她們過來跳舞?”

“母親喜歡看舞?”

“她慣愛叫我跳舞,這個聚會那個茶會都要我去跳一跳,想來是愛看的。”

許孜失笑,“母親哪裏是喜歡看舞,不過是想讓別人都看看我們阿霧有多好罷了。”

這話說得許知霧受用極了,她美滋滋地抱著他胳膊,“那我不請舞班子了,到時候親自跳一支舞給她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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